黃忠茂和妻子散步

題：“死守陣地，決不能后退一寸”——記抗美援朝老兵黃忠茂

新華社記者張瑞杰

從湖北省巴東縣城坐車繞著山路行駛一個半小時后，記者來到官渡口鎮觀音巖村村民黃厚勇家中。黃厚勇是抗美援朝老兵黃忠茂的三兒子，老人跟他生活在一起。

沒有老照片、沒有舊軍裝、也找不到立功證書，這家人似乎跟“抗美援朝”沒什么關聯。

“家中曾遭遇大火，很多東西都燒沒了，前幾年還能看到一兩張老照片，這兩年也都找不到了。”黃厚勇說。

今年91歲的黃忠茂，喜歡坐在自家的小院里曬太陽。他早些年便患有風濕性關節炎，現在愈發行動不便。

“戰場濕寒，父親的膝蓋落下病根，這幾年變得更嚴重了。”黃厚勇說。

黃忠茂是1949年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的，緊接著便隨部隊開赴東北，參加墾荒。“把槍、炮都放進倉庫，種出來的玉米、黃豆等交給政府。”他說。

時光流逝，老物件慢慢遺失，但記憶卻并未抹去。靠著兒子大聲翻譯，黃忠茂講起了自己記憶中的抗美援朝。

黃忠茂照片

1950年10月，作為中國人民志愿軍第42軍124師的一名戰士，黃忠茂隨部隊入朝參戰。

1950年10月25日，黃草嶺戰役打響。這是42軍在抗美援朝戰場上的第一仗，也是黃忠茂內心深處輕易不敢觸及的回憶。

“美軍飛機像蒼蠅一樣在我們頭上轟炸掃射，扔下的炮彈就在身邊爆炸。我們被炮彈炸起的土埋起來，有尺把深，然后又被戰友們再挖出來。很多戰友被炸得面目全非。多年來，我一直不忍心回想。”黃忠茂哽咽道，那時早忘了害怕，只知道自己還活著。

“死守陣地，決不能后退一寸，是我們唯一的信念。”黃忠茂說。

在一次執行護送戰略物資的任務中，黃忠茂所在的運輸車隊被敵人發現。敵人釋放信號槍、點燃車隊周圍的枯草、樹葉。黑夜中，美軍轟炸機循著信號飛來。

“汽車周圍的火光勢必引來敵機精準轟炸，運輸車隊恐怕保不住。來不及多想，我跳下車就用衣服去撲火。”黃忠茂說。

同行的戰友看見火光中有個人影晃動，以為是敵人，拿起槍詢問：“你是誰?”

“是我，黃忠茂。”黃忠茂立刻回答道。

“由于火被撲滅，敵機在我們頭頂上打了幾個轉轉，沒找到目標，沒炸著我們的汽車。戰略物資被安全運送到前線。”黃忠茂說，因為成功保住滿載的運輸車隊，他榮立二等功。

1956年，黃忠茂轉業回鄉。

“我不識字，便選擇轉業。”黃忠茂回憶說，當時國家號召他們當好國家的支柱，建設農村。

黃忠茂重新回到生養他的那片土地，拿起鋤頭，當起了農民。

“帶領鄉親們開墾土地，看著周圍人都有地種、日子越過越紅火，我非常開心。”老人的言語中飽含著對土地的深情。

新中國成立前，黃忠茂當過長工、也曾被捆走當壯丁，跟當時所有的農民一樣，他一直夢想著有一塊自己的田地、能安穩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。

現在，黃忠茂兒孫繞膝、四世同堂。

“兒時聽父親講戰斗故事，我竟覺得‘好玩兒’。后來才慢慢理解，父親九死一生是多么不容易。我經常教育兒女向他們的爺爺學習，希望孩子們長大后能建功軍營、保衛祖國。”黃厚勇說。